努力变强鼠鼠子

松鼠 瞎写东西的。主乙女,次bg
fgo安徒生小太郎厨 东方大兔子厨
七日之都函梓+all女指,本命柯路诺
爬坑很快 石切女审/纳黯/军刺/首无萤草等等
放假会进入半失踪状态
学生物的,快毕业的狗子,想考研
今天的松鼠也在努力变强

红叶【石切丸乙女向】

cp为石切丸×女审神者,审神者有自己的名字,但是不会经常提到。
现代paro,两者都是人类,子世代视角。地点是日本,如果有bug请指出。
长,可能会沉闷,有废话和胡乱的絮叨,时间线破碎。
有角色死亡/角色老化/疾病、医院等令人不那么舒适的描写。有大量个人想法。
有部分医学内容,但是深度不大。基本都来自于看过的一些科普和报道。最后会有解释。
如果这些都没有问题的话,请继续。
在这里,提前感谢能看完的你。




BGM:麓の神社~上海アリス幻樂団
花は幻想のままに~上海アリス幻樂団

二者取其一即可。
请一定要配合bgm食用。







Part.1



我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时,其实是没那么意外的。她的病情早就在复发之后进行了爆炸性的转移,距离那不可避免的死亡已经是时间问题。
推开病房的门的时候母亲正醒着,父亲在一旁静静地念着书,见我来了点点头,脸上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平和的浅笑。
母亲转向我,眼角微微地翘了起来。那是一张看惯了的病人的脸,蜡黄而消瘦。电视里那些插着一身管子的病人现在换成了我的母亲,不同的只不过是那双闪着光的眼睛。
无论是父亲的安定,还是母亲灵气的眼睛,都和小时候我所看到的一模一样——二三十年下来并未改变,我恍惚间以为他们还是我小时那个浅浅淡淡的样子。
母亲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是高兴的,而父亲低声地问我想不想吃点什么。母亲那些同事和学生送来的没什么用的花都堆在墙角,倒是摆的整整齐齐。自顾自地鲜艳欲滴。
“枫子还在路上吗?”母亲用眼神对着我发问。妹妹还没有回来,她的心依旧挂的远远的。
我对着她点头,然后又对着父亲摇头。他便又摊开书一字一句地念下去,左手始终搭在母亲的指尖。我没有继承他温润的嗓音,只能在旁边静静地坐着。
母亲体力也大不如前。她轻轻地眨着眼,父亲便停了念书,给她理理头上的软帽,又坐回来静静地看着她的脸。没过一会儿,母亲的呼吸就开始平静起来。
而父亲只是又拿了书,静静地翻起来。没有表示,没有哭泣,没有焦躁——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向我说明的意愿。
说到底,母亲生病以来,这些事情也都是他在跑。身为长子的我无论提出多少次,都只是“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帮着打理家务就行了。”
然而无论遇到什么,他都是那般平静的模样。就像是对待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样平静得不像话。
我看着他们搭在一起的手,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是了,我以前一直觉得他们是没有感情基础的那种相亲的婚姻来的。




Part.2



父母并不是那种非常传统的婚姻关系——但是两个人又分明是有非常传统的一面的。春日赏樱秋日赏枫,夏日祭也一次不落。家中的吃食也是和食偏多,总是会被误认成那种了不得的世家后代。
然而母亲完全称不上是大和抚子,父亲也不是那种养家的工作党。从我有印象开始,家里的家务就像是工作那样条理清晰,父亲买菜母亲做饭,吃完后若是母亲哼着歌洗碗,父亲就带着我们下楼去做游戏,然后打扫整个家。
母亲身上也向来看不到电视剧里那种只活在家里的主妇相,在研究所里她一直是那种几乎可以说是强势的角色。比起在讲台上用温润的嗓音讲课的父亲,母亲更像是那种在外面忙得没完没了养家的人。
一个蹲实验室,一个沉在书堆;一个和细胞培养基移液枪打交道,研究药物,一个考据日本古代文化和传说,怎么想也是没什么共同话题的人。那种两个人都毫无怨言的家务分工也更像是维持稳定的工作一样。即使去问,他们也只是笑着不说话,我就自顾自地把它归结为没有感情也就不愿提起。
在我喜欢异想天开还年少轻狂的15岁,我和初恋女友陷入了热恋,家里的平淡在我眼里就像个囚笼,自顾自地想象了没有爱情,只是被单纯的婚姻关系拴在家里的父母。
有一天,趁着父亲看书的时候,我走进厨房喝水。母亲正背对着我轻快地洗碗。流水哗哗地洒在盘子上,她不知怎么地听见了我的声音,问我有什么事。
“妈,你和爸爸是不是在爷爷奶奶逼迫下相亲认识不久就结婚的啊?”我脑子一热问出了非常失礼的问题。
水声停住了。母亲回过头来有点茫然地看着我,手里还拿着盘子。
“我说,你为什么会怎么想?”
“唔……就是,那个……我……”我自然不能说出我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爱情吧。
“没有那种事。”父亲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大踏步地走过来抱住母亲的肩膀,回过头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那么一瞪就让当时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差点软了脚。那似乎是父亲15年里第一次发火,虽然没有明说,但那种压力难以言喻。
“我娶你母亲的时候我们在交往。”他像是压抑着火气一般对我说到,“我这么多年也只爱过她一人。掌握好分寸①,什么都不懂就别瞎说。”
对于温柔的父亲来说异常严厉的措辞。反倒是母亲立刻低声地对父亲说了什么,然后从他宽大的肩膀上伸出头来:“你误会啦,柊吾。我和你父亲是自由恋爱。”
她使着眼色,我迅速从厨房里溜了出去。只是那天晚上做完功课,父亲像是转换了态度,用平等的姿态和我谈了些他们之间的事情。虽说大都是那个时候的我无法理解的东西,但他对待我的方式却让我有了点自豪感。再看看身边那些闹着离婚或者冷冰冰的家长,我开始觉得他们之间是有过什么的。




Part.3



母亲醒过来的时候转过头过来看我。她的肺积水还不那么严重,更多的时候为了活跃一点病房里的气氛,会主动地说些什么,或是让父亲给他念点什么。父亲读的基本都是些大部头,长而晦涩地在耳边转来转去。若是父亲开始念了,母亲总是能安静地陷入浅眠。
然而现在父亲趴在她身边的柜子上休息。并没有人打破房间里的静寂。
母亲只是转过头看着他,然后又看向我,微微地笑起来。
“辛苦啦。”她轻轻地这么说着,“你也是,他也是,枫子也是。为了我,真是辛苦啦。”
那双眼睛亮亮的,看不出是一个病人的眼睛。
而任谁都知道她的生命已是风中残烛,甚至不能从床上起来走几步。
“虽然这话有点多余,但是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爸爸呀。若是还能站起来就好了,我还想再穿一次二尺袖给他看呢。
母亲温柔的声音非常非常低,就像是在陈述着什么平常不过的愿望一般。
而本应在睡觉的父亲,在她看不到的方向,肩膀轻微地抖动了起来。
母亲喜欢二尺袖也是我长了一定年纪才知道的。我印象里她更习惯去穿色无地,也极少是艳色。多数是藤色或是薄青,和父亲站在一起却甚是好看。
想是17岁的时候,激情消退,我和初恋分了手。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去书房翻东西的时候,偶然地在旧书里发现了夹着的相片。那是有点年头的东西了,但我一眼就能看出画面上是母亲少女时代的身姿。她穿着纯色的二尺袖和女袴,头上扎了樱色的缎带,撑着把红伞,对着镜头方向惊鸿一瞥。那双明亮的眼睛嵌在她的脸上,到了现在也从未变过。母亲一向算是个美人,这张照片却是尤其惊艳。正是心灰意冷的我想起自己转走了还分了手的初恋,差点流下泪来。
父亲从身后走过来时,我把照片拿给他看。父亲意外地看着它问我在哪里找到的,我说在书里,他便有点自嘲地笑起来。
“看来我真是老了,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哪里。”
他的眉眼尤其地柔和下来,深情地看着照片,说那是他无意间拍的母亲的相片。又安慰了“就差把失落两个字写在脸上了”的我几句,喊着母亲的名字拿了照片出去了。
像是一阵迷雾的,父母的感情史似乎对我掀开了一角。他们大概是一见钟情;我几乎可以想象到年轻的父亲看到什么拍什么,然后看母亲看的痴了便无礼地拍了她——这种少女漫一般的场面了,自己给自己完成了故事的补完。
只是再去问母亲时她依旧是笑着说不是:“傻孩子呀,即使是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也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但我那时却依旧固执地觉得他们是一见钟情。父母年轻时或许也有过激情——像是我和初恋女友一样——不,每个人大概都会有那个时代才对。可是究竟是为什么他们现在几乎是没有感情的样子还能安稳地生活下去,我依旧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




Part.4



妹妹考上大学的那个秋天,忙于社团就没有回家,而我恰好在那几天得到了一个短暂的假期。代替妹妹回去和父母一起赏枫的我翻了很久钥匙,开门的时候正好撞上穿好浴衣准备出门的父母。
“啊,柊吾回来了。”父亲是很高兴的,“红叶,柊吾没打招呼地回来了。”
“大概是枫子让他回来的,孩子们都很省心啊。”母亲低着头给父亲系腰带,“柊吾,你的浴衣我收在右边那个柜子第二层,快去吧?”
“妈妈,你的浴衣是怎么回事?”向来素色的母亲身上的是我没见过的绀青色红枫纹,露出白的不像个40代女性的脖颈和手腕,绚烂得差点让人睁不开眼睛。
“……啊。”母亲突然笑起来,轻轻地贴在父亲背后,“是新买的。好看吗?不适合我这个年纪穿了吧?”
父亲只是低着眼看她:“你一直都适合红枫纹。”
我那时单身惯了,觉得被闪到。以前毫无想法的日常被夸大了;洗澡的时候都在思索父母在我们离家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去神社参拜的台阶上落满了枫叶。母亲匀称的身影摇摇地踏着,身上的叶子随着她的动作像是要燃烧起来,融进那一片艳红的枫叶里去。
父亲和我在后面慢慢地向上走。他一直都没有母亲走的快。
“过了这个月,我得带着你母亲去检查身体了。”他静静地说,“我觉得她身体哪儿不对劲,可是我说不出来。还是看医生靠谱。”
“您说不出来?”
“是啊,我虽然知道一些传统的医术,但是也就是个半吊子。”他像是想到什么东西一样摇着头,“何况那些东西我现在看着都吃力了。给你母亲看倒是没有问题,她们研究所最近越来越忙。如果只是我想多了,自然更好。”
我默然地点头,母亲已经快走到台阶顶端。她回过头对我们挥手,身形轻快得像个少女。
所以当两个月后父亲告诉我他要带母亲去手术的时候,我怎么也没法想象,那个穿着枫叶纹浴衣轻快地跑上台阶的母亲,身体里居然已经滋生了反叛者。
它们大吃大喝,除了分裂什么也不做,聚集成一团又一团,占据着曾经孕育了我和妹妹的那个地方。
我和妹妹开始心照不宣地往家里跑。大多数周末都是妹妹回来,而我也跟着补个缺。
父亲的书桌上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医学资料。虽然有些他可能根本看不懂,那些长串的药名和机理像是从母亲翻译的论文里面冒出来的,瞟过去就是一阵眼晕。
而二三十年没碰过这些东西的父亲,皱着眉头一个一个地查过去,笨拙地生啃着艰涩难懂的论文,直到病榻上的刚刚好了伤口的母亲扯过他手里的东西,几乎是发着怒一般地冲着父亲喊起来。
“你凑什么热闹,看不懂就给我啊!研究这玩意几十年了,病着又能慢到哪里去呢?”
她就像是在说陌生人一样,用轻松的带着笑的语气给父亲讲着论文。飞速浏览然后整理大概内容,这样的事情她从大学开始做了几十年。
而父亲非常配合地,像是在说别人的病情一样,表情平淡地看着。那种轻松而诡异的气氛让我坐立不安,当母亲的语气一点点地机械下来的时候,我几乎是想要逃出去。
“妈妈。”我小声喊她。
母亲脸上还挂着僵硬的笑容,声音却干涩地停了。她啪嗒地把手里的资料放下来,然后迅速地把脸埋在了父亲的肩头。
“柊吾,你出去逛逛吧?”她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就像是在随便地说一样,父亲的衬衫却迅速地湿了一大片。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母亲在我面前流泪。那样刚强温暖的人流着泪,嘴上却微笑地让我出去逛逛。我慌不择路地逃出门去,偷偷地对着小窗户看了一眼。
父亲转过身体伸出手揽过苍白消瘦的母亲,像是要把她嵌在身体里一样,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




Part.5



“已经是秋天啦。真想再去参拜啊——”母亲听着耳边的广播,这么说着。
妹妹来了之后,母亲的话变得多起来。但是她越来越嗜睡,说着说着便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又醒过来。妹妹一点急躁的反应也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父亲也不说什么,只是摸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旁边的点滴。
“柊吾,枫子,去代替我参拜吧,帮我求个御守。”母亲突然地这么说着,“就是我们每年都去的那个神社。浴衣就在家里,帮我求一个御守。”
这种要求没有办法拒绝。我开始收包准备回家去取衣服。
“枫子留在妈妈身边,我去求。”父亲突然开口这么说着。
“不行!枫子给我求的才可以。”母亲像是孩子一样固执起来,“枫子和柊吾必须去。要不你和他们一起去吧,只是一个上午。留我一个人也没关系。”
那天她扯着妹妹嘀嘀咕咕了很久。
天气不太好,叶子也只敷衍地染了一部分红。那不是适合秋季参拜和赏枫的时候,太早了。
我们一路没有说话。父亲似乎走的比平常还要吃力,却没有停下来休息。
求御守的时候,妹妹磨磨蹭蹭了半天。父亲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健康御守,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而妹妹低着头把手里的御守包向兜里一塞,不声不响地跟上去。
母亲的床头挂了御守。她滴溜溜地转着眼睛看它,又开始和妹妹絮絮叨叨。
她说终于不需要再化疗了,说这辈子头发没有这么短过。软帽的边缘露出一点点绒毛,软软的耷拉着。
第一次手术之后她开始化疗。我们也开始尝到父亲的手艺。他从有点生疏到无比娴熟,即使母亲最多只吃得下猫食的份量就开始吐。
就像是电视剧里的一样,她开始掉头发。药品不分敌我地屠杀着她体内的细胞。早晨的时候我路过他们房间的门口,母亲半个身子伸出床边,对着盆子压着声音干呕。她一手撑着自己,一手撩起那头丰美的长发。然后我就看着它们随着她的动作,争先恐后地从指尖脱落,像是一场薄薄的黑雨,死亡在盆子里。
它们很快就落了大半。第三次化疗的时候,母亲去剃掉了剩下的头发。
妹妹看着光头发愣,最后却只是过去抱着她,说妈妈你变成一拳超人啦。
父亲在一旁打趣,什么超人,他可不想被打死。而母亲只是抿着嘴儿笑,清澈的眼睛里没什么后悔。
她爱吃的甜食,味道重的东西,都再也不能碰。妹妹偶尔买了甜品回来,母亲会坐在她对面撑着脸看她吃,像只小动物一样嗅着那点香甜的气味。
而父亲从母亲回家的那天开始,就换下了桌上一家四口的合照。他们的日常几乎没有改变,只是呆在一起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
他们是真的相爱的,我这么想着。母亲慢慢地面目全非,而父亲依旧待她如往常一样,甚至更加细心。只是那个一头长发,身姿俊秀轻巧的母亲就这样在我和妹妹脑海里远去,最后连面貌也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还灼灼地发着光。




Part.6



母亲的积水逐渐严重,病痛开始现形。医生给她上了握在手里的小开关,连着旁边的吗啡瓶。只要身上痛就按一下,那一点药品就流进她的身体,带来短暂的、虚假的平静。
就在我们以为母亲已经渡过了一劫后,例行检查的糖类抗原指数却依旧是一路高涨。
然后那些躲起来的败军,逃过了手术和药物,在少了一部分的腹腔里到处游荡,最终导致了大面积的转移和爆炸性的复发。③
母亲毫无怨言地再次化疗,然后苦笑着说自己研究这东西这么久,最后还是折腾成了这个鬼样子。
“人事已尽,等天命吧。”④母亲对着父亲说出了他曾经挂在口头的话。
父亲也苦笑起来,说她有时候真是促狭。
而她却像是已经看开了一般反过来劝慰着父亲。电视里开始放着哪里适合赏枫的消息,母亲总是听得很开心。
更多的时候,她盯着头顶晃晃荡荡的御守,眼底清明得像是镜子。然后突然皱眉,啪嗒一声按下手里的开关,再平静地睡去。
“07号的病人意外地安静。”我听到护士这么说着,“是一点也不怕吗?好坚强啊!”
枫子在我身边把眼睛低下去。沉闷地说她也是怕的。
母亲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在人面前只是撑着,越是害怕就越是撑着,因为我们需要安慰,或是因为她觉得焦躁的样子太丑陋,所以她死死地撑着自己平静乐观的外表,假装做出一个安静坚强的模样。
然而就算知道她在强装安静,我们能做的只能配合罢了。

母亲开始整日整日地昏睡。父亲再也没有离开她半步,每天只要停下来,就在她身边注视着她平静的睡颜。
一向安定稳重的父亲,开始露出憔悴难过的神情。
我开始害怕母亲走后父亲会如何痛苦。外婆死去后,外公就一日日看着衰老下去,最后在睡梦中去世。
“外公去找外婆啦。”母亲带着温柔的笑颜,把花放在他们的墓前,“他们可以幸福啦。”
——而那个家庭被留下的,只剩母亲一人而已。
那么我的父亲呢?外公外婆相爱,父母也是一样的相爱。我甚至不敢去想象母亲走后我和妹妹又是如何;何况是深爱她的父亲。
生者,永远比死者要悲苦得多啊。
母亲突然醒过来的时候是六点。天蒙蒙亮,我在浅眠中听见父亲唤她的声音,立刻和枫子一起围过来。
“红叶,你醒啦。”父亲安稳的声音。母亲点着头,沙哑地挤出一句“我醒了”。
那双眼睛愈发亮了,亮的非常不正常。那大概是回光返照——人的身体在最后启动的,几乎可以说是不惜后果的保护机制。
“石切。摸摸我的手好吗?”母亲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了嗓子对他说道。
父亲抓住她的手,俯下身去抚摸她的脸颊,
“红叶,红叶。”父亲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母亲的名字,“秋天到了。”
“带我去参拜吧。”她眼角弯起来,“我还想去参拜一次——去看染的像火一样的,安静燃烧着的枫叶——
“妈妈。”枫子低声地唤她。
“啊……等一会儿柊吾要好好照顾枫子。”母亲自顾自地说下去,“枫子可是连哭都不愿意让别人看见的傻孩子呀。”
“你不也是……一样吗。”父亲的声音低下去了。
“不呀——我可不是——”母亲突然哽住了。然后她睁大了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脸上啪嗒啪嗒地滚下来。她难看地笑着,咕噜噜地转着眼睛,看向我,又看向妹妹,再看向父亲。
“哎呀。”她哽咽着说,“事到如今,我已经连这个都撑不住了呀——”
她清亮的眼睛锁着父亲,一字一句地交代些什么。
“柊吾不要再老是不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了,对自己好一点;枫子找男朋友也要看个心眼,对你不好的一律踹回去……”她说了一圈,最后大喘着气停住了。
“红叶。”父亲唤她,已经低到听不见了。
“石切,你啊——”母亲像是思考一样地停了一小会儿,然后笑了一声。
“唉,我还在想什么呢。你都懂,对吧?”她眯起眼睛,语气是从未见过的激烈和温柔。
“所以,带我去秋季参拜吧。——叶子红了呀。”




Part.7



直到最后,父母的故事也都还是个谜。
在哪里相遇,在哪里告白,如何认识,如何相爱——什么都不清楚。我所知道的,也只不过是他们之前稳定的婚姻。
母亲的娘家姓秋庭。她生于秋天,死于秋天,却没能赏生命中最后一场绚烂美丽的红叶。
秋庭红叶,也许父亲一开始,就是被这个美的像画一样的名字吸引了呢?
母亲去世后,枫子把之前求的御守给了父亲。那是一个绿色的福气御守。母亲让妹妹去求的并不是自己的健康,而是父亲在她去世后安稳平静的心境。
父亲看了只是摇着头苦笑,说你母亲口口声声说了都懂都懂,实际上根本就是担心得要命。
他像是完全没有影响地恢复了自己的生活。每天教书,读书,一个人静静地呆在家里,饮食清淡而简单,每个节日一个不落,依旧是平静安稳的笑颜,温润淡然的声音。
只是偶尔会看到他拿出母亲那张撑着红伞的照片,然后盯着看很久。
后来枫子在家里翻出了那套很旧的二尺袖和女袴,甚至连缎带都包在里面。拿给父亲看的时候,他只说是母亲年轻时喜欢的衣服,就再也没提曾经的事情。我们也没再问过。
他偶尔会看中国的书。我进书房的时候书还翻开着,那篇题目我看得不明不白,大致是个怀念亲人和旧宅的故事。
只是父亲停在那一面,画出了一句话。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再一次红叶染尽山林的时候,我,枫子和父亲一同去秋季参拜。
父亲抓着那条褪色的缎带,将它系在一根枝条上。绿色的御守,则带着那套衣服一起,在四下无人的地方烧掉了。
枫子看着那团火,想着母亲哭起来。
“枫子,”父亲温和地劝她,“越是想念,越要带着母亲的想念好好地活下去。只有我们快乐地活下去了,她才能安息——”
他闭上了眼,没再说什么。
……是这样啊。
——正因为父母都知道,“只有好好活下去才是对亡者的慰籍”,父亲才像是没有受到影响一般,安定地微笑着过着自己的人生。丧妻的悲伤被他压下去,最后只剩温暖的怀念和爱,就像是是母亲还在他心里活着一样,睁着明亮的眼睛,撑着红伞惊鸿一瞥。
火光带着噼啪的声音和扭曲的热气,向着美丽的宝蓝色天空飞去。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之前所追求的父母的过去根本不重要。那些我们以为的东西根本没法影响他们的爱——而我知道,他们必然会走到一起。无关如何相识,更无关身份地位。只要在漫长的人生中相识,哪怕只是一面之缘,只是浅淡的一个眼神,那个影子就会在心里留着,温暖地、安静地发着光,指引着剩下的生命——直到死去,都不会熄灭。
“回去了,柊吾,枫子。”父亲喊了我们一声,向山下走去。身上一成不变的松叶色和服已经旧了,但是还是一样的干净整洁。
他的身旁是漫山遍野的红叶,火一样安静地燃烧着,灼灼地蔓延开去。




fin.



注:
①:neta石切丸本丸的语音
②:这里指的是卵巢癌。从结果上来看肯定是切除子宫,所以说是“占据了孕育我和妹妹的地方”。
③:这里指的是,没有清理完的癌细胞(比如躲在淋巴结里面的那些)并没有像是普通肿瘤一样成团,而是随着腹水落到了胃肠肝等地方,造成大面积的转移,因为一开始很少所以发现的时候已经很快地不可控了。手术和药品都很难治疗。
④:neta石切丸的一骑打语音
⑤:出自《项脊轩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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